《无人区》配乐“暴力”催生姜勇军谈创作始终

《无人区》音乐制作人-姜勇军

腾讯娱乐讯 岁末贺岁档硝烟弥漫，而依目下态势而观，宁浩好事多磨的《无人区》风头正劲。这部四年磨一剑的西部片力作之所以能赢得观众垂青，除了主创的品牌效应和被时间阴差阳错催生出的观影饥渴之外，宁浩电影对品质一贯毫不含糊的“苛求”也保证了这部极具开拓意义的新西部类型片，无论从哪一个剖面上看，都能映射出在国产影片中极不多见的犀利寒光。正如主演徐峥(  微博 )笑言：《无人区》是一部“处女座”电影。

而音乐作为展现人物性格、烘托情节气氛、帮助塑造氛围的重要电影元素，宁浩和他的作曲团队们也自然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无人区》风格感极强的配乐，给影院里的观众们带来的是更加强烈的观影感受。但与宁浩合作了两部电影（《无人区》及《黄金大劫案》）的音乐人姜勇军却笑言，回望这几年为之奔忙的一幕一幕，他所能忆起的，却只有不堪回首的“艰辛”和“痛苦”。

姜勇军（左一）与导演宁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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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无人区》配乐，对姜勇军而言是一次阴差阳错的巧合。起初，做为流行音乐制作人的姜勇军因与宁浩相熟，答应为电影写两首歌，一首出现在加油站的铁皮房子里，余男打开录音机给徐峥跳艳舞的时候，另一首则预计出现在徐峥刚从多布杰手里拿到车，开始自己这段历经险恶的无人区征程时。

这是一首布鲁斯摇滚风格的歌曲，原定由导演宁浩演唱，但成片中却剪掉了演唱的部分，据姜勇军猜测：“拿掉可能有俩个原因，一是因为导演又受了处女座完美主义的影响，其实宁浩唱的很棒，毕竟曾经搞过摇滚乐队，沙哑的嗓音音色，摇滚味道很浓，但他就是这样，如果对一件事情还有半点怀疑，不够好，那宁可去掉，不管是谁唱的。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觉得这首歌有可能会误导观众对当时画面的观影感受，他需要所有的部门都尽量完全实现他对于每一个部分所要体现的电影情绪。他经常说，做电影就像一场拔河比赛，靠的是团队的力量，如果有一个部分过于亮眼，抢了电影本身的戏，那宁可不要。”

单是这两首歌，姜勇军和他的团队前前后后就写了不下十几首旋律，配出小样，挨个送给导演“过耳”，在他看来，这种工作流程就好比“你们家要装修，找我给你做，单给你看设计图你看不明白，所以我得找个房子先装成一个样板，然后问你看完觉得这样行不行。不行，就再找个房子给你装一遍……直到我预装了十几套，宁浩才说，这套行，就按这套按部就班装下去吧……，宁浩导演虽然以前搞过乐队、乐感极好，但毕竟不是专业的音乐工作者，他只能给你一个比较确定的方向或者说概念，我的任务就是尽最大努力弄清楚导演需要体现的是什么，然后用音乐的方式完成他。而这寻找的过程，也往往是南辕北辙。”

姜勇军说：“跟很多的影视导演合作就是这样，你给他A，他说不是A，你给他B ,他说也不是B，你给他C，他说你再把A拿回来给我看一下……”而宁浩又有所不同，“在整个配乐工作中他只要说过不是A，就几乎不会再回到跟A有关的任何路线上去，他有一个很坚定的方向，宁浩是那种特别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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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首歌宁浩终于收货，姜勇军长出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的工作终告结束。但没过几天，宁浩就再次找到他，并且开门见山直接问：“哥们儿，这电影配乐的部分你能弄不？”（之前的作曲Nathanw老师因为时间的原因要赶回美国，他和董冬冬也已完成了一部分的主题旋律设置）当时，姜勇军还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满口答应，但没想到一进组，才发现这项工作的难度之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第一天宁浩问了姜勇军和他的团队一个问题：“你们说一段悲伤的音乐和一段悲凉的音乐应该有什么区别呢？我觉得悲伤和悲凉不能一样，悲伤是悲伤，悲凉是悲凉，如果他们两个一样，为什么有两个词呢？既然有两个词就应该有两种音乐，如果一段音乐悲伤也行，悲凉也行，那只能说明它两个都不行。”这时候姜勇军已经隐隐觉得这《无人区》不是那么好玩儿的了，相比之下，配乐之前那俩首歌简直是太轻松了。“音乐本身就不是界定性很强的艺术门类，你怎么知道一段do re mi的旋律到底是什么情绪呢？谁也不能准确回答。”

不管怎样，毕竟这《无人区》是进来了，咬牙也只能往前走了。“你知道我们当时做音乐怎么做的吗？比如《无人区》里黑老大出场，我和贝贝（目前已经是王菲，那英，许巍等等国内一线艺人演唱会的主音键盘）一边演黑老大下车，一边哼着旋律，你来一个我来一个，然后再比较哪个旋律更符合状态，再想旋律线应该是怎么样，速度和节奏型应该是怎么样。好多配乐段落都是我们两个一边演一边写出来的，自己玩儿的还挺开心，觉得肯定没问题了，再让导演来听，但宁浩听完，却几乎全部推翻，提出问题再哪里，比如频率的问题，高频代表什么，低频代表什么，同样的压力，哪个更合适，几乎把我们说晕了，只好推翻重新接着再做再改，然后宁浩再来听。经历N次崩溃后记得有一次，宁浩觉得行了，我和贝贝心花怒放，行了是吧，好好好，马上听下一条。但是宁浩马上又打断，先别，你觉得这一条为什么可以呢？我说可以就行了呗。他说不行，行了咱得分析出行的道理，行在哪？为什么行？然后我们又开始重新分析这个画面的情绪是什么？色调是什么？前后的衔接是什么？甚至还要画出大致的情绪K线图，这些都考虑到之后，再分析配乐上的旋律是什么？和声是什么？乐器是什么？怎么起怎么落？那个位置进？那个位置收？宁浩甚至把音乐对的时间点要求到某一帧。一秒钟有24帧，几乎没人能感受出一帧的差别，但是宁浩就是这么要求。我和我的团队就按照他这种‘法西斯’的要求干了两个多月，终于完成了大部分的配乐小样。”

但没想到，这才是九九八十一难刚起头——《无人区》第一次送审后未几便被发回，而长达四十多条的修改意见里，音乐也赫然在列。姜勇军和他的团队们只好又再次进入《无人区》，从头开始，这样反复进行了N次的配乐调整。

“比如片子里还有一段，余男把辛苦攒下的钱给多布杰，让他别杀徐峥，原来那里有一段旋律，就是《无人区》的主题旋律，紧接着后面徐峥被警察带走之后要去救余男，也有这段旋律，都是用吉他弹的，演奏法略有不同，两段戏本身是呼应，用同样的旋律，既有依据，又有效果，突出俩个人物的关联，做完当时我们都觉得很牛掰。但是在最后一次调整配乐时，宁浩突然说：‘余男救徐峥时，这段慢板旋律出来，我怎么觉着有爱情呢？你觉得有爱情对么？’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一段确实不应该有爱情的元素，但是这段慢板的吉他演奏的旋律确实会让人感受到它有或多或少的爱情元素在里面，那怎么办？不要这段配乐了？宁浩说，如果说没有好的办法，那就不要了。但没有音乐又觉得这场戏有点慢，而且对后面徐峥反过来要去救余男时的配乐表现也会有削弱，于是我回头去想，用什么？打击乐。电影里面打击乐都出现在什么时候？刚进无人区与俩兄弟产生矛盾及接下来追车的时候，加油站里被两兄弟打的时候，也就是说徐峥每次要跟人斗争或者说社会性和动物性产生对抗或被压迫的时候，就会有打击乐出现。只要打击乐出现，观众脑子里的听觉惯性肯定会减弱爱情的感受，而且这时候余男求情归求情，但求情其实也是她能够和黑老大抗争的唯一的一种方式，而且黑老大的压迫始终都在。所以最后，这场戏我们改用打击乐，吉他隐隐的配在下面，把主题旋律打散，既能听到又不清楚，宁浩一听，就是它了……作为被折磨方确实是很痛苦的，但是宁浩会让你知道，所做的所有努力，到最后都是为了让电影更好一点，有这个，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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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勇军说，其实电影四年之后才能上映，反倒让电影有些因祸得福的意思。“四年之后的播出我觉得对于期待的影迷可能是一个煎熬的等待，但对电影的质量来说一定是好事，做为本部影片作曲之一我看过几乎所有版本的《无人区》，很确定最终的版本与之前的从叙事上根本没有不同，体现的色彩上可能会因为个别画面的调整表达的力度会减弱，但并没有本质的变化，而且我认为导演的每次调整，都可以完善一些之前工作中残留的遗憾，这在其它电影制作过程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对我们配乐来说，不管是哪一种配乐，都是为了给影片服务，帮助导演让观众体验到画面中给不了或给不够的感受，所以几次的重新调整下来，一定是比以前好的。”

回顾与宁浩几年来的合作历程，姜勇军颇有感慨：“《无人区》是我第一次尝试做电影配乐，宁浩用我，也可以说是承担了很大的风险，但在导演的极致压迫和Nathanw老师，董冬冬，以及所有配乐部门的通力协作下，毕竟还算呈现出了不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