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影评]《盘丝洞》:重见天日的中国电影宝藏

[  导读 ]被认为失传已久的1927年中国默片《盘丝洞》日前在挪威重见天日，伦敦国王学院中国电影史专家裴开瑞（Chris Berry）应邀飞赴挪威，观看了这部80年前的珍贵影片，并为腾讯娱乐撰写了独家影评。

电影《盘丝洞》剧照

失传电影《盘丝洞》80多年后挪威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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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娱乐专稿 （撰文/伦敦国王学院 裴开瑞Chris Berry 编译：姜黎 责编/宋小卡）

作为一个研究中国电影的学者，我早就听说在20世纪20年代，神怪片这一电影类型在中国非常受欢迎，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我可以亲眼观看中国神怪片，因为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保留下任何影片，所以可以想象当挪威国家图书馆发现《盘丝洞》的拷贝时，我是多么的激动。事实上，在10月13日，《盘丝洞》在挪威重映的时候，很多观众都跟我一样兴奋，并且对影片都很满意。

《盘丝洞》取材于西游记第72回改编，讲述了耳根子软的玄奘被一群佯装成美女的蜘蛛精骗进蜘蛛洞，差点被当成晚餐吃掉的故事。除了开始节奏有些缓慢外，其他时间节奏都很紧凑，并且相当有趣。在观影过程中，挪威观众一直都爆发出会心的笑声，滑稽的孙悟空跟猪八戒，纸糊的蜘蛛精，以及现在看上去有些过时的特效。毫无疑问，这是部经典的中国电影，挪威国家图书馆也已经承诺将复制一份电影拷贝，送还给北京中国电影资料馆。

那么为什么《盘丝洞》的拷贝会最终在挪威被发现呢？关于这部电影的制作过程我们又了解多少？是什么原因让这部电影在中国电影史上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据挪威国家图书馆的电影档案保管员蒂娜介绍，挪威国家图书馆里的国家档案馆自二战后就在奥斯陆建立依赖，里面就珍藏了无数卷老电影拷贝，而这些档案并没有被一一记录在案。在整理这些档案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盘丝洞》的拷贝，当时并没有觉得这部老电影拷贝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直到无意间跟北京电影资料馆的同事提起，对方兴高采烈的表示，1930年之前的中国电影拷贝现存很少，《盘丝洞》在中国已经被认为失传了。直到这个时候，这部电影才在挪威引起重视。

事实上，对于能在挪威找到上世纪20年代的中国电影，已经暗示了《盘丝洞》的不同寻常。根据奥斯陆当时的报道，《盘丝洞》是第一部在挪威上映的中国电影，甚至有可能也是欧洲的第一部。电影配乐采用了管弦乐队，并引发了广泛讨论，这些都暗示这当时中国电影想要进军欧洲市场的野心，同时也可以说明当时《盘丝洞》代表的正是中国电影的最高水准。

确实， 上海制片厂能够在上世纪20年代出品《盘丝洞》，的确算得上是一枚重磅炸弹，也引发了包括1967年版《盘丝洞》在内的一些翻拍，乃至是续集创作。值得一提的是，《盘丝洞》一片导演但杜宇和妻子殷明珠在当时也是上海滩电影圈响当当的大人物。两个人在1926年结婚，结婚后第一年就创作了《盘丝洞》。但杜宇职业生涯中共执导了30多部影片，其中过半数电影都是由妻子殷明珠主演，可以说这一对简直就是那个年代的布拉德·皮特跟安吉丽娜·朱莉，或者可以用一个更恰当的类比，就是玛琳·黛德丽和约瑟夫·冯·斯坦伯格。但是直到目前，我们都还未欣赏到他们俩联手合作的作品了，想象一下，看不见黛德丽和斯坦伯格作品的感觉。然后，居然奇迹般的被我们发现了一部！这就是为什么《盘丝洞》让影迷们兴奋的原因。有意思的是，但杜宇在片中安排妻子饰演的还是女一号蜘蛛精。

毫无疑问，当时但杜宇和妻子殷明珠的名人效应也是当时吸引观众进入电影院的一大原因。不过当时神怪片在中国的确也非常受欢迎。神怪片精选各种超自然空间以及神怪人物，像盘丝洞、蜘蛛精，以及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这种，影片通常充斥着魔幻奇术以及人物动作经常也会经过特效效果处理，以展现他们的神通广大。

在2006年出版，我同玛丽·法夸尔共同撰写的《银幕上的中国》这本书中，我们探讨了中国电影的两种主要模式，一种是现实主义模式，另一种则是被俗称为“歌剧”的模式。在“歌剧”模式下，我们通常指代那些不仅不是现实主义电影风格的片子，而且这些片子都包含一些特定元素，可以追根溯源到中国舞台传统戏曲上面。我们都知道，中国传统戏曲绝对不属于现实主义流派。

然而尽管这些奇幻元素在上世纪20年代吸引了很多中国观众对神怪片的热情，但是这一类型电影终究还是不可避免走向了衰退期。“五四”运动后，神怪片被批宣扬鬼怪精神，缺乏科学主义，阻止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再结合上世纪23年代，当时日本全面侵华，也有人士批评说类似《盘丝洞》这样的影片太过轻浮，不适合当时严肃的社会环境。神怪片被贬为“封建垃圾”，取而代之的是备受赞赏的左翼进步电影。纽约大学的张真教授曾在她的书中撰文表示，20世纪20年代超自然的魔幻鬼怪电影可以被看做是”本国现代主义艺术家”对于科学的普遍兴趣和对冲击性现代化接纳的努力。

如今，神怪片《盘丝洞》被发现后，我们终于可以把这部神怪片跟1926年出品的现实题材剧情片《儿孙福》进行比较了。作为两种不同模式下的产物，《儿孙福》更为严肃，属于给观众普及家长跟孩子之间道德行为准则的教育影片，当恕我直言，尽管这部片子制作精良，并重在写实，但是就观赏而言，并无太多乐趣。相反，《盘丝洞》在某些程度上看上去很傻冒，但是相比严肃题材的现实主义片子，无疑更能抓观众眼球。《盘丝洞》能让你又惊又吓，甚至笑中带泪，很难想象一部无声电影能达到如此高的水准。可以说，《盘丝洞》是那个时期中国电影的一个巅峰，我们已经在期待中国的无声电影可以很快在世界上其他地方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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