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亲子关系的影像表达

原标题：中国式亲子关系的影像表达

作为贾玲的粉丝之一，近期终于观看了据说需要带足纸巾才可入场的热门贺岁片《你好，李焕英》。说实话，我认为影片并没达到传说中的高度。虽然如此，却又不能否认这是一部用真情演绎而成的好电影，它对父母与子女两代人的关系进行了细腻而真实的表达和探讨。

中国父母对子女往往寄予厚望，但现实却是绝大多数孩子并不能“成龙成凤”，并非孩子故意为之，不过是不可逆转的顺势成长过程自然而成的结果。父母虽然表现出种种不满意，心里却依然深爱着孩子。对于孩子而言，却因为没如父母所愿而充满惭愧。彼此的这份真实心理都深埋着，直到共度时光不再时才有可能揭开。影片中的李焕英和贾晓玲母女似乎是幸运的。从晓玲大学入学通知书作假露馅开始，这对母女就彼此知晓了对方的心理。如果影片以此作为开端，那么人生也就没有了遗憾。一场意外车祸，还是让她们重复了那种普遍的不幸。无论父母还是子女都再无法将真实的想法现实化，以彼此理解的态度来看似无尽却有限的日子，以彼此成全的方式达成两代人的最终和解。好在影片时空穿越的结构，让主体故事得以展开。

女儿晓玲将错就错地化身为年轻时候的李焕英的表妹，穿越到她未出生之前的1981年，尽力给母亲李焕英带来多一些快乐，以此表达歉疚之情。晓玲为此拼尽“洪荒之力”，先让李焕英成为全厂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再让李焕英参加排球赛而不致失去“好事落在头上”的机会，为此甚至忍痛撮合母亲和厂长的儿子沈光林的姻缘，而这将意味着彻底斩断了李焕英和晓玲的母女情缘。晓玲以这样的思维逻辑做出了痛苦的决定，以彻底改写母亲人生的方式让母亲摆脱自己，也摆脱所有的不快乐。在此，电影叙事出现了情节大反转，李焕英和沈光林开始阶段进展还算顺利，但突然毫无铺垫地跳出了李焕英和贾文田结婚的情节。这一反转，无论从情节连贯性还是观众的情绪上都似乎是一个断裂，然而恰恰是这一断裂式反转，成了理解这部电影的关键点。

晓玲失望而又欣喜地看着李焕英和贾文田骑车远去，自己也将穿越回现实，此时张江随口对晓玲裤子图案的评价，让晓玲恍悟：原来一直和自己以姐妹相称的李焕英其实就是母亲，她知道晓玲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没有揭破，而是默默配合着晓玲完成心愿。当晓玲试图改变她的人生，割裂母女情缘时，母亲李焕英才不得不快速结束配合。由此可见，新婚李焕英所说的“我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健康快乐就好”并非穿越后的晓玲的潜意识，而是作为母亲的李焕英的真实心理：虽然晓玲并不优秀，但依然是她最爱的女儿。晓玲恍悟了李焕英的人生选择，也恍悟了母亲对她的爱，于是一路狂奔想抓住这爱，但此时母亲却同女儿一样回到了1981年。她的回去并不类同于晓玲的穿越，她的回去亦是对人生的最后梳理和回忆。所以，李焕英的意识和形体既是分裂的，又在面对晓玲时实现了统一。

晓玲从天而降，李焕英本能地快速冲向前去，因为她本就是因担心女儿的安危有备而来；同时也不妨理解为，本为回忆性的人生因晓玲的到来被打破，但也由此可见，两人的母女缘分命中注定一般，在茫茫人海中母亲一眼就辨认出了未来的女儿。两种情境相互融合，被李焕英制造得如同不期而遇。由此，影片的叙述视角发生了内在转化，表面是以晓玲为视角，内里却是母亲李焕英在掌控着情节的发展。是她假装和晓玲是亲戚以免去晓玲进派出所的危险，是她配合晓玲成为全厂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是她不忍晓玲失望帮助晓玲凑齐了人数参加了排球赛，又是她为成全女儿的心意冒着改写人生的危险接受了和沈光林恋爱的安排。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以不改变她与晓玲的母女关系为底线的，所以，当她在台下流着泪痛快淋漓地笑了一场后，以结婚的方式将母女关系就此定格，同时她弥留之际的人生回忆中有了女儿的参与，即便后边的人生不得展开又有什么遗憾的呢？

电影名为《你好，李焕英》，在赞美母亲的同时，更给了母亲一份生命的尊重，希望人们多给母亲一些快乐。相比而言，英文片名《Hi,mum》则似乎有种言不尽意的缺憾了。

作者简介：王志华，山东科技大学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影视艺术、中国传统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