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好莱坞封面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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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刺杀」好莱坞封面报道
“我们知道对方会做什么,能做什么,坚持做什么。看着他们我会知道电影有什么样的可能性。”
采访 | 王亦璇 周亚波 连然
作者 | 周亚波
编辑 | 王亦璇
路阳的“野心”比看起来要大得多。
在《刺杀小说家》的片尾,“小说家宇宙开启”才出现在大荧幕之上,而在上映之前的采访与宣发之中,这个“宇宙”几乎不被外界所知晓,而他在所有公开发言之中也是就事论事儿,克制认真。
这是第一部全部由中国团队完成的“视效大片”,光后期就做了整整两年。最后大半年是任务最繁重的时刻,他搬到特效总监徐建所在的创意园区,把自己“闭关”起来,搭了一根网线跟后期机房连接。
这也是中国幻想类电影在叙事上逐渐丰富的一步。从郭帆到路阳,相比《流浪地球》在中国科幻的历史地位和在故事上对宏大主题的讲述,《刺杀小说家》中的人物、情感、现实主义变得更为重要。
春节档厮杀正酣,看过《刺杀小说家》的不少观众都能感觉到背后的“困难”。项目最初,路阳找来徐建商量,被反问 “老路,你疯了吧?” 在拍摄制作的4年零10个半月里,连路阳都一次次问自己,为什么给自己出了这么大的难题?
某种意义上,一些已然不分工作内外、几位80年代左右出生的电影工作者们组成了一个“圈子”,有媒体称他们为中国电影的“少壮派”。
作为对类型化、工业化有着明确追求和认知的代表,宁浩、路阳、郭帆和饶晓志,将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贯穿相连;和他们一路同行的特效公司MORE VFX也在摸索中学习,追求变成电影技术“中台”;还有刘慈欣、双雪涛等作家,以及推理、科幻等垂直文化,讲述着本土故事和本土想象,为中国电影不断地提供给养。
在此之上,中国电影开始出现许许多多的“宇宙”。作为一个典型的电影行业的舶来词汇,宇宙是一个好莱坞长期电影实践的结果,也是一个指导未来规模电影制作的方向。在中国,电影人要短时间内走完好莱坞的长路,就需要让“宇宙”先行,让结构促成的电影工业加速成为现实。
路阳的《刺杀小说家》就是其中难度极高的一种路径。
如果以好莱坞的标准评价《刺杀小说家》,它在叙事和特效方面仍然有进步的空间。但是,作为中国电影顶级特效制作的影片,《刺杀小说家》的拍摄中运用了大量先进的科技,在一定意义上把电影放在了新制造产业逻辑之中去理解,还搭建了虚拟拍摄、预拍摄的系统。
这样的举动,放在中国电影的技术发展史里,都可以让投资方和市场继续看到本土幻想类电影可能,而这样的努力只要继续累积并获得回报,就会在电影技术领域产生良性的循环。正如郭帆对三声感叹道,“中国电影的前进是一个‘滚雪球’的过程。”
相似的追求让这一批电影人走得越来越近。在路阳心里,他们都在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 “我们的成长和收获可以留在这里,技术和经验也要留在这里。” 路阳笃定地告诉《三声》,“我希望电影是我们的,工业化也是我们的。”
他将《刺杀小说家》的宣传语确定为“只要相信,就能实现”,这是原著小说吸引路阳的提炼。也因为在《刺杀小说家》筹备过程中,靠着“相信”,他们完成了很多很多个“从0到1”的尝试。
这听上去是一个不止写在纸上的“好莱坞梦”:关于创造,关于技术,关于故事,关于整个电影工业化体系构建过程,也关于“一群人一起做一件事”的兴奋感。
它也可以有关一群人的努力,让“相信”最终成为“现实”——一个可以被命名为“刺杀好莱坞”的故事就此展开。
01 | “好莱坞”
2014年,路阳和郭帆在“电影新力量论坛”上认识,彼时他们不甚熟悉,直到同一年被电影局选派去好莱坞派拉蒙影业参观学习,才真正成为好友。
站在现在回头看,那一年被派去好莱坞学习的中国年轻的电影导演,在后续的电影工作里,都展现出一种极强的进取心和统一的目标感,即在增长迅速的中国电影市场中,学习好莱坞的经验,通过创作出一批系列化的中国大片,建立自己的电影工业流程,在好莱坞电影面前形成明显的竞争优势。
在今年的春节档,陈思诚的《唐人街探案3》获得了创纪录的票房成绩,周边产品开发在进行之中;郭帆正忙于《流浪地球》第二、三部的故事开发,一天只睡两三小时是常态;路阳将“小说家”策划成宇宙形态。
七年前的那次交流学习,好莱坞百年工业积累让两人感到震撼。“对于我们,那应该是第一次最直接地感受到了工业化的差距,包括人家的流程积累。从创意到拍摄到后期,再到最后的宣传发行全流程,了解完之后,会觉得各个环节上都有很大差异。”郭帆在接受《三声》专访时表示。
也正是那一年,路阳执导的武侠片《绣春刀》上映。在此之前,他只有一部《盲人电影院》。这部电影在釜山国际电影节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有朋友劝他借力先拍爱情片或喜剧片打响知名度。
但路阳很笃定,“我一定要拍古装动作片。”筹拍《绣春刀》的过程被路阳称作是“一段最困难的时期”,筹不到钱、签不到演员,他拿着写好的剧本四处奔波。这样的经历又让他在之后读到双雪涛小说时,感受到了一种共振。
这样的决心和路阳成为导演的经历有几分相似。得益于爸爸是中戏老师的家庭背景,路阳在很小的时候接触好莱坞电影。他看过的的第一部电影是1985年派拉蒙影业出品的《目击者》。初高中时,他喜欢《肖申克的救赎》,又因为北野武和萨布的电影最终在心里埋下当导演的种子。那时候他在想,“如果我也能拍这样的电影,那实在是太酷了。”
2007年,工科出身的路阳终于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硕士毕业。导演路走得曲折。34岁时,《绣春刀》的成功才为他获得了一部分大众市场的口碑。2016年,正筹备《绣春刀Ⅱ:修罗战场》时,华策影业执行总经理万娟拿着《刺杀小说家》的原著找到了路阳。
读完这篇2万多字的小说后,“我在雪涛的故事中看见了自己。” 路阳告诉《三声》,“那是一种创作者在逆境中的‘愤懑’,我联想到不断被别人否定的时刻,我和雪涛经历过同样的煎熬。”路阳告诉万娟,《刺杀小说家》自己特别想拍,一定要拍。
从《绣春刀》到《绣春刀Ⅱ:修罗战场》,即便外界将两部作品定义为“武侠片”或“侠义电影”,但路阳逐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稳定叙事——讲述普通中国人的故事。在路阳的视角里,《绣春刀》可以是关于三个特别普通的打工人的故事。他们是生活的困难者,只不过导演套用了古装的形态来讲述。
路阳对电影内核的理解,和郭帆在某种意义上“不谋而合”。从《流浪地球》的摸索开始,郭帆逐渐意识到:技术的自我探索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文化范畴,思维方式的不同也让中国电影根本无法照搬好莱坞。比如,郭帆所强调的家国情怀和集体主义、路阳最关注的人物和情感,都在“西方思维”所无法理解的范畴之内。
“好莱坞做东方故事很多时候都是一层皮。” 路阳告诉《三声》:“(和好莱坞)在文化本身就有巨大的差异。他们确实可以在镜头上拍得很复原,甚至一模一样。但如果把最重要的东西改掉了,对我来说就是模板。我肯定希望这个东西是我们做的,这样不是很酷吗?”
这样的认知,决定了这一批导演有信心为中国电影业做些“留下来”的事。2017年,完成了《刺杀小说家》的剧本初稿后,路阳第一时间找到徐建。
这是路阳和徐建的第二次合作,第一次是《绣春刀Ⅱ:修罗战场》。2016年,路阳刚刚签约宁浩面向青年导演的“坏猴子72变计划”,宁浩帮助他找来MORE VFX做视效。路阳和徐建一聊就觉得对路,是他要的那种对视效的理解和追求。路阳想“拍一个厉害的电影”,而徐建可以和他一起判定,《刺杀小说家》能不能定位到视效大片,以及定位之后需要做哪些事情。
这是一条从起步就很艰难的路。团队还曾提出用日本电影的特摄手法——真人扮演,后期放大——来拍摄“赤发鬼”,很快被路阳否决了。《刺杀小说家》要更为真实的呈现,不能让观众觉得好笑滑稽。
所有人仿佛都憋了一口气。关于让“小说家”成为首部由中国团队完成的“视效大片”,关于在《疯狂的外星人》和《流浪地球》之后的又一次实验,以及关于推进中国电影工业化的“使命感”——“我们的内容他们做不了。”路阳相信,“我也不希望从内容或手段上去复制好莱坞。”
02 | 全流程
“差一个半月五年。”
路阳清楚地记得《刺杀小说家》从剧本工作开始到最终完成的整个周期时间。前两年是剧本,后两年是后期,中间的一年,则包括了预拍摄和正式拍摄两个部分。
按郭帆的说法,《刺杀小说家》的视效难度已是顶级,《流浪地球》当中反复出现的宏大场面,“千军万马、天崩地裂”,也都是A级和B+级,而用视效做出生物角色才是真正的S级,比如《复仇者联盟》中的绿巨人和灭霸、《刺杀小说家》中的赤发鬼——有1亿以上个面,4.8万个毛孔,超过90万根毛发。单帧渲染就要超过16-30个小时。
2018年,《刺杀小说家》在东方影都开机。17万平方米的场景搭建,只为电影中“非现实”的那条故事线服务。路阳告诉《三声》: “中国电影是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做法的,去完整地使用动作捕捉,面部捕捉,虚拟拍摄,虚实结合拍摄。”徐建也表示,“这一整套流程的构建,是重大的突破。”
正式开拍前,徐建用了一整年的时间和导演团队每天开会。在好莱坞,一个绿巨人要数个公司合作完成。现在,“赤发鬼”交给了MORE VFX一家,更何况他们从未做过这样的工作。“我在说‘可以做’的时候,其实很多事情都还‘不会做’。但所有人都相信这件事可以完成。”
最核心的技术都可以在国内完成。“比如说动作捕捉设备,虚拟摄像机,面部捕捉的设备供应商,我们都是用的国内的。” 徐建最终判断,“他们也没有太多的经验,但是核心的技术已经解决了,在看完我们的诉求之后也确定可以给到我们,那心里就很踏实,就可以让这些团队和我们一起做。”
郭帆也把电影工业进步的重要原因归为“我们有了新的技术”。拍摄《金刚川》的时候,整个机舱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全部用3D打印制作了出来,“而且几乎没有差池,非常准确。”
在《刺杀小说家》片场,虚拟拍摄其中的一项用法是修正预览,让预览更为精确。同时,它也能成为实拍时虚实结合的素材。后来,这一套虚拟拍摄和虚实结合拍摄的技术也“沉淀”给了《金刚川》——管虎、郭帆和路阳用三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电影全篇幅的拍摄——这正是路阳所言“‘请外援’无法到达的结果”,也是郭帆认为的“创新性的一步”。
不论是“预拍摄”流程的施行,还是“虚拟拍摄”技术的落地,都大大提高了影片拍摄的工作效率。直接地,电影行业一直以来追求的“动态预览”在《刺杀小说家》当中全面实现,前置完成的大量模拟工作,为实拍和后期的工作做好了铺垫。
也就是说,为了让所有部门在现场最高效率地工作,前期筹备至关重要。提起《刺杀小说家》里红发四臂两足的数字角色“赤发鬼”,路阳回忆说自己特别满意。
在此之前,团队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为《刺杀小说家》做前期筹备——2000张概念设计图、2095张分镜头故事板成为了故事展开的基础。
这和郭帆拍摄《流浪地球》时的经历“如出一辙”,他也是几位导演其中最常提起“管理”的一位。他有这样一套标准要求:团队内的每个人要把自己当施工队,在拍摄现场收起对创作的欲望。“创意放在会议桌上,放在预拍摄的时候聊。”
换而言之,电影工业化的进步离不开体系的建立。 这几年,郭帆和电影学院成立了工业化实验室。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上,他提出建议,要在创作者内部增加一个类似于ISO9001质量体系认证的整体部门。在郭帆的设想中,每个部门会设有一个流程管理或内审的职员,通过这样类似“中台”的职务,帮助每个部门都能够形成一套系统。
而对于当下的《刺杀小说家》来说,“完整走一遍”的过程很重要。在此之前,没有团队接触过动捕、面捕相关的工作,也从未制定过整套筹备方案,或完成过写实类数字角色的表演。但在《刺杀小说家》之后,这些都成为了已知,不仅对特效团队MORE VFX是已知,对整个行业也是。
03 | 会合
宁浩是徐建最早合作的电影导演,在MORE VFX成立初期,中国电影并没有太多的视效需求,MORE VFX的营收主要来自广告。也正是广告特效的工作,让徐建认识了还经常拍广告片的宁浩。
宁浩想做电影,而电影视效也正是徐建在创业最初就想做的事情。2011年,徐建帮宁浩的《黄金大劫案》做视效,是MORE VFX第一次正式电影视效项目。结果,由于毫无电影项目管理的经验,当时仅仅20人的团队亏掉了300万。
2015年,《悟空传》成为了MORE VFX的另一个节点,对战略价值的判断让徐建“主动赔掉1000万也要完成好这个项目”。徐建对《三声》表示:“从这个项目开始,行业意识到,原来中国的特效公司也可以操盘如此体量的视效影片。”
此时,1979年出生的路阳、1980年出生的饶晓志和郭帆,这三位“少壮派”已经开始互相认识:郭帆喜欢饶晓志的舞台剧《你好,疯子!》,并在2015至2016年推动并监制了同名电影,还参与了投资,这是话剧导演出身的饶晓志第一次当电影导演——郭帆提供了摄影团队等一系列的技术辅助,让饶晓志得以更好地起步。
《你好,疯子!》拍摄期间,路阳来探班郭帆,和饶晓志初相识,三人正式建立联系。2018年,饶晓志在中戏时期的老师路海波攒局吃饭,饭局地址恰好就在路阳的工作室,而路海波老师正是路阳的父亲。
三个人就此越来越亲密,郭帆将后来几个人的亲密关系定义为“臭味相投”,饶晓志也对《三声》表示,“和他们在一块儿,自己的状态也放松一些。”
很难给这三个创作风格有着明确区分的导演找明确的公约数,但一个侧面是,徐建和他的MORE VFX先后与他们产生了交集。
2016年,监制宁浩牵线,《绣春刀Ⅱ:修罗战场》的视效工作交给了徐建;2018年,《流浪地球》的视效工作遇到困难,制片人之一、也是路阳的合伙人张宁找到徐建,最终,MORE VFX完成了《流浪地球》整体将近一半的后期视效;2020年,饶晓志导演、郭帆监制的《翻译官》项目正式官宣,MORE VFX也将深度参与其中。
接近殊途同归的故事线背后,三人也都有着各自的创作追求。
“当导演就是为了拍科幻”的郭帆正在忙于《流浪地球2》剧本工作,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但也依然“每天为此焦虑”,“龚格尔说我们第一部为第二部不留后路,还真没有”;
忙完《刺杀小说家》后,路阳头发变白,“投入了自己所有的想法”,和郭帆在《流浪地球》上映时的“没有遗憾”如出一辙;
饶晓志的《人潮汹涌》也在同一个春节档上映,这个和自己此前一个未成行想法相似的改编项目,以天时地利人和的方式完成,只是“黑马当久了,也有点想当白马”。
公开信息显示,在《刺杀小说家》和《人潮汹涌》筹拍阶段,路阳和饶晓志完成了相互投资,郭帆则是两个项目都参与了投资。郭帆笑言“钱不多,不算啥”,这里面仍然具备着一定的象征意义。
加上徐建,这个“小圈子”仍然保持着一个月至少一两次的见面频率。徐建告诉《三声》, “这几个人差不多在做一样的事情。”
04 | 中国故事
中国电影,尤其是“商业大片”所处的阶段,也正在与这一批导演的创作阶段产生交互。《刺杀小说家》是路阳的第5部电影长篇,《流浪地球2》是郭帆的第4部,《人潮汹涌》、《翻译官》也是饶晓志的第3、第4部。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制作型电影进发,却不只是因为技术本身。相比技术革新对电影需求的推动,路阳更看重反向的作用,而在作用中,“技术”并不在开发,而在于利用。
完成《金刚川》的拍摄后,郭帆颇有感慨:“我们在北京棚里拍摄,管虎路阳在丹东,通过5G完成了很多实时传输的工作。这在以前是难以实现的,但5G其实并不是为电影发明的,我们要学会怎么用它。”
“实际上技术发展得比我们行业要快,我们怎么去提出需求,怎么掌握技术,就建立我们的解决方案,找到他们其他领域的结合。”路阳对《三声》表示,“我们都期待形成一种良性的循环,让技术不那么神秘,让它成为工具,帮助我们创作。”
无论是《流浪地球》所代表的中国科幻,还是《刺杀小说家》当中的幻想要素,实际上都是为了完成能够代表中国的、东方的故事。在路阳看来,不论是自己的朋友、还是外部借助的力量、抑或是郭帆、饶晓志这样各类伙伴的成长,也正好与正在经历的过程相契合。
饶晓志倒不太认可《人潮汹涌》相当于路阳的《绣春刀》,“如果要找一个对标的话,那可能是《无名之辈》。”但他认可这种阶段感的存在:“导演就是很多东西越来越懂、越来越有经验的过程,但核心想表达的东西是不变的。我的下一部作品和我之前的作品表面上差别很大,但实际上都是通过人物,通过小小的人物去展开故事。”
人物、情感,成为了“家国”之外的另一类中国式叙事。《刺杀小说家》中打动路阳的,正是以父女情感为主轴的那部分故事。在改编剧本时,情感、框架,被路阳几乎“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交错于两条平行时空线之间。甚至于,包括可能会成为中国电影“新奇观”的赤发鬼在内,“也是有七情六欲人,它在我的故事里,我把它当我的人物看待。”
这些思路注定了,他们的创作路径,自然地走向了从“我”出发,从自己作为一个成长于80年年代的中国导演出发,按照自己的思路思考问题,而不是跃进式因为技术的提升,去过早地思考全人类的普世价值。
《流浪地球》在法国的遇冷让郭帆陷入了思考。2019年,《流浪地球》在取得成功后走出国门,并在戛纳电影节展映,但展映期间的上座率甚至不足三分之一。
“法国的观众问,你们为什么要拍一个好莱坞电影?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郭帆向《三声》坦言,“这让我们意识到,出海其实还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所以我还是觉得,先踏踏实实地把中国观众服务好,把中国的科幻弄明白吧。毕竟文化内核的部分,中国情感的部分,是不会变的。”
05 | 刺杀
2020年,“好莱坞力量”在中国电影市场式微,这当然受制疫情的客观因素,但同样可以视作中国本土电影市场的一种趋势的加速。
和更老字辈的导演不同,“这一批导演”的成长阶段,正是中国引进好莱坞大片的时代,郭帆、路阳和徐建都提到了《侏罗纪公园》、《终结者2》等一系列电影对自己的影响。
路阳在青少年时期就接触了大量的好莱坞影片的录像带,也深受日漫等文化产品影响。在《刺杀小说家》里,二次元梗的出现也让一些观众感到惊喜,主演杨幂形容路阳是“像动漫里绑着发带的少年”。
《绣春刀》、《刺杀小说家》导演 路阳
“少年”想拍和好莱坞不一样的东西,想拍好莱坞拍不了的东西。路阳对好莱坞改编东方故事《铳梦》略有遗憾。“我也希望去拍摄像《阿丽塔》这样的电影,它会是跟好莱坞完全不同的版本。拍摄出我们理解的这样的作品的内核到底是什么,一定是具有丰富想象力的,关于人,关于世界。在《刺杀小说家》当中,我也进行了这样的呈现。”
这是《刺杀小说家》的构建和经验所表现出的意义。对于路阳来说,从《绣春刀》一二部到“小说家宇宙开启”,系列化也是他推进自己电影工业尝试的办法,也就是所谓的通过积累而不断降低边际成本,提升成功率和利润率。在这个过程之中,电影也可以获得稳定的、可期待的投资支持,为创作带来了更丰厚的流动资金,也有机会培育市场从而形成新的习惯和期待。
在工业化搭建过程之中,从《盲人电影院》开始,路阳团队的摄影指导和剪辑指导就没有断过。他们陪伴了路阳超过十年的日子,而路阳也特别强调“一起努力”的重要性。 “我们在不断地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我希望我们是一群可以一起成长的人,可以始终在一起创作。”
“大家一起努力”是极为重要的加速器。在为《绣春刀》接受采访时,路阳颇有信心地说,“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拍出属于自己的科幻片,这根本不是问题”。最近,他又偶尔提起,“我们到了一个时刻”。
在这一批“刺杀好莱坞”的导演圈子中,他们不间断地互相关注着彼此。路阳如此解释“信心”, “我们知道对方会做什么,能做什么,坚持做什么。看着他们我会知道电影有什么样的可能性。”
《人潮汹涌》上映前9天,饶晓志在社区平台上回答网友的提问。他这样写道:人潮汹涌的字面意思,就是许许多多的人一起翻滚向前。这许多的“无名之辈”组成了人潮。那就期许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