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虎:和电影一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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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虎主要电影作品:
1994年《头发乱了》
1996年《浪漫街头》
1999年《再见,我们的1948》
2000年《上车,走吧》
2002年《西施眼》
2009年《斗牛》《谁动了我的幸福》
2012年《杀生》
2013年《厨子戏子痞子》
他说,他是把电影当酒喝的人。
他的电影一如他的人,或者说,一如所有被冠以“第六代导演”名号的人们。他们生在一个巨大变革的时代,既想逃离又生生不息。鲜明自我的个性从市井的泥土里盘根错节地长出,桀骜叛逆的姿态直指天空,却从来也离不开脚下的土地。
他们用电影来说话,以它做锐器,他们习惯用愤怒表达忧伤,用冷漠彰显渴望,而在他们朴素的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里,理想和梦想却像金子一样闪烁着光芒。
乱了青春——
管虎,1968年生于北京,祖籍是山东临沂。虽然并没出生在小山村,他却总是喜欢拍乡土味浓郁的影视题材,就像是一种寻根的本能。人总是会对自己遥远的出身产生浪漫联想,尤其是在那个长于出产传奇的年代。管虎的父亲管宗祥生于山东,四十年代参加八路军,进入文工团,父亲的经历,或许就是后来,在管虎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些发生在遥远地方的故事的起源。比如《斗牛》,再比如,《杀生》。
《头发乱了》
1991年,管虎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电影导演专业。三年后,他在自己的电影处女作《头发乱了》里讲述了一段发生在八十年代末北京青年身上的故事。一个离开多年的女孩重新回到北京,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儿时的伙伴都在,更多的却是陌生。很快,她从一个拘谨的白衣飘飘的学医女孩变成了地下乐队歌手的女友,白衣变成彩裙,新鲜感混杂着焦灼,在老胶片似的底色上炫动。
电影从头到尾打满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的时代烙印:无所适从却个性强烈的年轻人,疯狂席卷灵魂的摇滚乐,既像天才又像是怪胎的地下乐队,庸常生活中的人们在物欲和时代的洪流里打转。这样的青春,既充满激情又充满失落,既漫无目的又渴望方向,就像负着沉甸甸的背包,袋子里装满他们的迷惘、野心、热情、烦躁……五味杂陈。过去的已然回去,前方又不知去往哪里,而记忆里那支纯粹的列侬,只能随风远逝在昏黄的岁月中。
1996年,管虎又拍摄了一部混合着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小成本电影《浪漫街头》。时间走过两年,他开始将目光从迷惘的年轻人身上转移到逼仄苦闷的成年人的内心。电影讲述一位出租车司机和女大提琴手邂逅的一天,他们不得不一起经历许多祸不单行的误会和事故。社会是怎样的?社会就是由人类的情绪组成的巨大容器,有虚伪的欺骗,掠夺的伤害,自私的残忍,深藏的眼泪,千姿百态的丑恶,最后却终要在街头微风般的音乐里达到对彼此的谅解。电影采用平铺直叙的手法,风格清浅而意味深长。
真实、犀利、人文情怀。在最初的电影里,他确立了这样的方向。
乡土情味——
理想的崇高,总是敌不过现实的糟糕,他电影里的主人公也大都是沦落到如此的处境。1999年,管虎还曾拍过《再见,我们的1948》这种说教味略显浓厚的革命题材电影。电影没有走红,管虎却在拍摄2000年的电影《上车,走吧》时发掘出了一颗真正的新星,这颗土得冒烟却又丑得闪亮的星星就是现如今红透了半边天的笑星黄渤( 微博 )。
《上车,走吧》
当时的黄渤还是一名“体力派”小歌手,《上车,走吧》是他的第一部电影,样子青涩,表演却精准。这多半因为第一次触电的黄渤在片子里就是本色出演,一口胶州话说得地道又衬戏。电影剧情简单平实,像随便从地上掬起的一捧黄土,它讲的是两个来自山东的农村小伙儿在北京郊区开小巴抢生活的辛酸故事。而北漂和民工,都是最充满故事的字眼。他甚至不必再多说些什么,这样的字眼,已经带着年轻人的梦想、失落和漂泊感,大大地写在演员的脸上。
此时的他,开始走得更远,远到只有心能看见,却不再困于自身的牢笼。
2002年的情势是柳暗花明,管虎向电视剧进军的缉私大戏《黑洞》赢得了满堂红,电影《西施眼》参加了夏威夷国际电影节并获得了亚洲电影评审团奖,但在国内却寂寂无名。
《西施眼》的故事背景放在西施故里诸暨,一个北方人眼中的南方情愫总是格外空灵:碧波浩淼的湖湾,清丽悠扬的越调,炒青的香味在西施的传说里娓娓飘升,古色古香的江南老镇上,清晨的屋顶扬起薄纱般的炊烟,然而生活在如画风景中的人们,却一心向往着外面的天地。一对少年男女的理想是攒够路费去上海,那个大大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新鲜、刺激、成长以及一个与远大前景有关的青春幻梦。他们离开了,外面的人又迫不及待地走进来,这诗礼之乡,同样是他人眼中的世外桃源。而留下的人,又真的能够清清静静地做一个画中人吗?
不同于《头发乱了》中如阳光骄日般的热切焦灼,《西施眼》里对于远方向往和世情烦恼的描述,都是芭蕉夜雨般的哀婉惆怅。电影拍得清新感伤,但依旧没有票房。
他不得不靠拍摄电视剧来吃饭,并且“饭绩”不俗。《冬至》和《黑洞》本属一脉相承,《昨夜霓虹》和《活着,真好》则拍出了都市生活忙碌疲惫的真实面貌,《生存之民工》和《沂蒙》又是另一种类型的乡土剧。
管虎曾说,那几年他拍电影最大的收入,只是卖给电影频道拿到的钱。而他电影中那些为了梦想奋斗,却在现实中辗转挣扎的人,每一个都像他,每一个都是他。
黑色幽默与人性寓言——
筹拍2009年的《斗牛》时,管虎已经好几年没再拍电影。在华语电影风起云涌,武侠片漫天飞舞的日子里,他一直在沉默,念头在思想中蛰伏,只是在等待。
《斗牛》
《斗牛》的灵感是突如其来的。在沂蒙山区拍电视剧时,他在老乡口中听到了一个故事,说村里有一个人,在1937年养了一大头奶牛,不但避过了日本鬼子,还在全村人几乎死光的情况下一直活了下来。
这个充满传奇感的故事在管虎的电影中,最终呈现为了一幕充满悲悯意味的黑色喜剧和人性寓言。一个人,一座空村,一只母牛,就是整个故事的载体,日本人、难民、国民党轮流登上舞台,你来我往,乒乒乓乓,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剩下。在这个农民眼中看出去的世界是如此血腥、滑稽而荒谬,人与人互相残杀,没有原因,没有理由,背弃理智,离弃道义。他绝望心碎,悲愤莫名,却从不肯放弃,固执地坚守着一句承诺,直到最后。
管虎说,他觉得那就是中国人,自私自利,狡黠,也身怀大爱。同时也是今天的人们身上所缺失的一些动物性的东西,比如忠诚、忍耐、坚守等。而他的电影,则是努力地在躲开民族、正义、是非……就从两个生命的角度去看。
《斗牛》在第46届金马奖上获得了包括最佳导演在内的七项提名,黄渤因此片成为金马影帝,而管虎,得到了最佳改编剧本奖。
2009年,管虎还有另外一部电影《谁动了我的幸福》,与残酷幽默的《斗牛》风格截然相反,这是一篇带有几分童话色彩的真情箴言,讲一个有钱人一觉醒来,被换到了底层穷人的位置上,却渐渐在平凡生活中收获了快乐。
他探究人生的意义究竟何在。是选择碌碌久远的一生,还是做古怪另类的殉道者。
《杀生》
2012年的电影《杀生》,将这个疑问挖掘出了多种人性深度。牛结实,村子里的公敌,一个热爱疯狂整蛊的异类,他最大的爱好是把宁静的长寿村搞得鸡犬不宁。有一天他突然死去,死因不明。围绕着他的死,一个迷局如抽丝剥茧般展开,究竟他死于众人的算计,还是自我放逐,在故事的最后,真相影影绰绰,格调却极致悲凉。人是否有判定生命的权利?轻弃他人之人,便也等同死去。主演黄渤说,他演的牛结实,其实就是管虎本人。
《杀生》这部融喜剧、悬疑、黑色幽默为一体的剑走偏锋式的电影,引发了观者的大讨论,导演只是答,你们看到的是什么,感受到了什么,电影就是什么。
《厨子戏子痞子》
管虎的新戏,名字却叫做《厨子戏子痞子》,讲的是二战期间在北京发生的一场瘟疫危机,惊心动魄却又狂欢跳跶。这部与他之前定位相形异态的电影,又将是一部戏由心生的作品了。
从九十年代末走到现在,他让我们看到的是那一代人对梦想的坚持,对电影纯粹本真的固执。而作为第六代导演中的一员,他的成长,是和电影在一起的。从迷茫焦灼的青春到入世情怀中的悲悯,从都市走出,回归乡土,笑声和寓言,开始越来越多地成为了他电影里的关键词。